冰島的火山灰已經導致巴黎機場數天的關閉,在來工作之前,心裡就有準備,要面對那些被迫留下來的觀光客,要耐心的回答他們隔天到底可不可以回家的問題,今年稍早,也曾經遇過Eurostar歐洲之星列車因為大風雪而關閉的狀況,所以大概只要處理一些取消預約的問題就好,這兩次法國交通史上前所未有的慘事都給我遇到了,而且還都算站在第一線處理。
接近午夜,旅館倒也和平常一樣,十分平靜,反正客人知道了隔天機場仍然關閉,也只能摸摸鼻子回房睡覺,正準備想小寐一下,門口突然來了一對男女,看看螢幕上今天的客人已經都到了,應該是過路客,想試試運氣有沒有空房,這種情況偶而也會有,沒有甚麼了不起,客人一進來問的第一個問題卻很怪:請問我們現在在哪裡?這對男女操口流利的法文,雖然仍聽得出有些口音,我心裡其實也大概知道他們是哪來的了,這是英國口音的法文,也許是歷史和地理的關係,英國人講起法文比起美國人好太多了,能夠講法文的英國人在過去參加過的一些研討會中遇到不少,也得要是中上流社會的人,不論如何半夜兩三點的迷路也太奇怪了,看出我的疑惑,他們開始娓娓道來他們驚奇的一天。
的確他們就跟我猜的一樣是英國人,一早從倫敦到巴黎北站下車,準備好好的度個假,現在的巴黎正是最舒服的春天,出了車站正想去搭車,突然一個大個兒擋住了他們的去路,拿著刀要他們把錢交出來,這位相貌斯文的英國先生不但只得把整個皮夾交過去,連手機都被拿走,身無分文的他們趕緊到車站裡的警察局報警,法國警察的態度卻讓人十分不快,進行完報案程序後還怪他們不夠小心,儘管不快,還是硬著頭皮借了電話打給在英國的朋友請求援助,由於機場關閉,Eurostar早已客滿,他朋友也實在是夠義氣,居然打算從倫敦開車來接他們回去!!中間用船接駁,問題是他們約的時間地點都頗奇怪,約的時間是早上六點四十分在巴黎西邊的商業區La Defense,身無分文的他們居然打算走路過去,不對,不是打算,他們已經幾乎走了一半的路程,巴黎不算大,真的要走也是可以,不過在經歷過搶劫後,還得在半夜跨過整個巴黎,實在是太悲慘了!衰事還沒完,他們試著要搭夜間公車,不過司機聽了他們的解釋依然認為他們想搭霸王車而不讓他們上車,又飢又渴連想跟酒吧借廁所都不行的狀況下走到了這裡,更扯的是,他們走錯方向了!!
看到他們愁眉苦臉的樣子,激起了我體內台灣漢子的熱血,自己也受過這個城市的氣,知道這種遭遇的痛苦,我馬上先請他們坐下來,倒了杯水給他們,讓他們先緩和一下受創的心靈,英國先生倒也健談,看到黃皮膚的我感到十分的親切,因為他是在香港生的,甚至一直想回去工作,也跟我分享了一件'悲慘的趣事',拿著註記著於香港出生的護照的他,卻跟在英國本土出生的同胞有著些微的差別待遇!三十幾歲的他是在港英時代出生,倒也讓我對照起法國當年打輸阿爾及利亞戰爭後,全面撤退的Pied Noir--在殖民地出生的白人,好幾代下來要回到一切都不同的母國所遭遇的融入問題...
我拿了一些乳酪和麵包給他們充充飢,這可是人命關天的,邊吃邊聊,我又知道說這位英國先生是麻省理工的電腦工程博士,眼前的他卻如此狼狽,這些亂嚇外國人的法國佬,還得要熱血台灣男兒幫他們擦屁股! 我請他們到隔壁休息間稍做休息,看得出已經累壞的兩人跟我道謝後就迫不及待的進去休息。六點我叫他們起床,遞上二十歐元當作他們接下來的盤纏,希望他們能夠順利的找到朋友。
在這個有時讓人覺得冷漠的城市,偶而我們也會得到陌生人的幫忙,跟朋友開玩笑的稱這樣的人為土地公土地婆,其實能夠當別人的土地公也是蠻快樂的事...